般モ

【撒野】当蒋丞和顾飞没有相遇


 (1)

蒋丞从火车站出来,冷不丁吸了口凉风,扶着行李箱杆咳了半天。

还积着雪的路面零星飘过几辆小车,蒋丞咳累了,面无表情盯了会儿混在脚边冰堆里的黑色石子,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掏出手机叫车。

网很慢,页面半天也刷不出东西。蒋丞收起手机,坐在行李箱上,姿势很酷地点着了烟。

烟头一点点燃起红光,映在他眼底,遮住了满满的烦躁和不爽。

一辆打着空车牌的出租从他身前过去,不一会儿又兜圈绕了回来。 

“小哥,走啊?” 车窗下移,戴棒球帽的男人探头朝他喊了声。

蒋丞慢吞吞站起来,扔了快烧完的烟头, 用脚碾两下,眼睛看着男人:“走。”

扣下红光空牌的出租很快消失在这个充斥着小旅店小饭馆街道的尽头。

两分钟后,四五个小姑娘吵吵嚷嚷跑过来,被她们追赶着的女孩像风一样转了个旋,踩着的滑板被满地面的冰疙瘩绊住,打个踉跄,连人带板子一齐摔在了蒋丞方才呆过的地方。

(2) 

“找到人了,一晚上都在派出所。” 顾飞看了眼妹妹狗啃似的头发,旁边那对夫妻还揪着警察,尖锐嗓音与粗重的争吵声混杂在一起。李炎在那头问:“怎么样,没事吧?你那边怎么那么乱啊?”

“没事儿,有人钱包被偷了,正闹呢。” 顾飞从兜里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我们还得晚点回去,二淼用滑板砸了个小孩儿,带着去医院了,我得在这里等结果。”

“操,是不是她们班上那几个!……二淼现在情绪还好吧,用不用我过去一趟?” 

“不用。” 顾飞又摸了摸兜,没拿出东西,才想起自己出门时忘了把打火机装走,“上午帮我关上店吧,今天不开了。”

挂了电话,顾飞刚想和顾淼说什么,旁边走来个年轻女警,指了指他的脸:“这里禁烟,要抽出去抽。”

“我不点。” 顾飞问道,“姐姐,我妹这算正当防卫吗?”

“算。” 大概是看一脑袋乱发,脸上挂着泥道子的女孩儿太可怜,女警走过去,悄悄对顾飞说,“被打的那个,她们家有个表舅,进我们这儿挺多次了,你回头注意点,别让——”

“我会小心的,” 顾飞抬头笑了笑,摁了下顾淼的手,“二淼,跟姐姐说谢谢。”

顾淼抱着滑板,很用力地朝女警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

(3)

蒋丞要被不爽压爆了。

最后一点记忆是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被他扔进了垃圾桶。他忽视了旁边推小车卖杂货大妈稀奇的眼神,坚强不屈地拐进了一条小巷。

本来蒋丞是想去李保国家附近那个小卖铺看看的,到那儿今天压根没开门。

一想到李保国和李保国的家,他没装多少东西胃就一阵抽搐。

“加油,”蒋丞低声说,“蒋丞选手是一个非常有适应能力的人,他可以勇敢地面对一切陌生的未知的挑战,哪怕——”他转过弯,脚步有点轻,“这几天一件好事都没有——”

两步后,他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冻醒。

“操。”蒋丞抹了下热得能烫鸡蛋的额头,满腔烦躁仿佛没了发泄口,只剩下满满的迷茫。

(4)

也许是因为在寒风中躺了太久,蒋丞一直在卫生所呆到了开学,期间潘智不远万里跑来探监一次,到了就抱着他哭天喊地:“爷爷啊!丞儿你怎么丧成这样了我的丞儿!”

“闭嘴。”蒋丞被吵得头疼,他没输液的手正飞快得打游戏,两分钟后自家被打爆,潘智凑过来,看了看他凄惨的战绩,建议道:“你一只手多不容易,玩点单机的吧,消消乐怎么样?”

“不玩,”蒋丞头也不抬,“太弱智。”

(5)

顾飞正瘫在椅子里玩消消乐。

“所以说,最后连医药费也没赔?”刘帆几个正凑到一起吃饭,嘻嘻哈哈点了点顾淼已经光溜溜的大脑袋,“二淼干得好!下次她们再欺负你赶紧抡滑板抽他丫的,还真以为我们淼淼女王好招惹?”

顾淼没理他们,夹块肉放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水。

顾飞卡关卡卡了好几天了,看着屏幕上依旧熟悉的界面,轻轻啧了声。他把手机扔下,准备地伸个懒腰,刚比划好胳膊,动作突然一顿,眼睛猛地看向了门口。

李炎几个也停止了嬉闹,慢慢站了起来。

裹着风卷进来一团人,为首的那个涂着黄毛,皮笑肉不笑地朝顾飞抬了抬下巴:“不好意思了顾飞,不是我不讲道理,你这次惹的人我也插不了手,你妹也真是个小祸害,怎么什么人都敢打……”

“滚。”顾飞打断了他。

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黄毛却没生气,只是很可笑地看着顾飞,说:“等着吧。”

(6)

开学了。

蒋丞回头锁好门,李保国一夜都没回来,他最近打牌的频率越发加剧,就连蒋丞输了一个礼拜的盐水,也只是在第一天跑过来看看而已。

班主任姓徐,是那种非常镇不住学生的老师。蒋丞刚把口罩摘下,准备跟着老徐走进教室的时候,一道人影刷地从旁边飞过去,紧接着一个男生从教室冲出来,跟着那道残影撒腿就往楼梯跑,老徐在后面喊了声:“——王旭!快上课了你去哪?”

“徐总!大飞他妹被人堵了,刚把他叫出去,我担心出事儿!”那个男生一边跑一边回头吼道。

“胡闹!”老徐立刻呆不住了,嘱咐蒋丞自己去教室找空座坐下后也急急忙忙下了楼。蒋丞走进教室,里面乱糟糟地,没人注意到他,好像都在讨论刚才跑出去的人。

他找最后一排最中间的空座坐下了,旁边没人,只有两本非常干净的语文必修书摞在桌面上。

后来蒋丞才知道,语文书的主人就是那道跑出去的残影。

(7)

钢筋砸到膝盖骨的时候,顾飞终于撑不住,单腿跪在了地上。

那个什么表舅带来的人,在他身边倒了一圈。

顾淼在他身后尖叫,可顾飞已经没有力气去哄她了,他出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血流过头皮上的休止符滴落在地。

远处突然嘈杂起来,顾飞微微眯起眼,天空在他面前铺开,灰蒙蒙地,看不见一丝光。

(8)

“嗯,我知道了,十月一你不用过来,真不用,”蒋丞被问得烦了,忍不住吼了句,“说了你不用来!”

“我必须去。”电话那头仿佛没听见似地,潘智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冷静,“丞儿,你现在很不对劲儿,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蒋丞深吸口气,没说话。

“我把这阵子的卷子和资料都给你带过去,还有老袁给你的一封信。”潘智说,“爷爷,算我求你,别把什么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憋着,行吗。”

蒋丞走完楼梯,拐弯经过教师办公室,听了这话后,嗓子突然一紧,半晌才应道:“——放心吧,孙子。”

办公室里突然传出“嘭”地一声,紧接着是王旭不可置信的怒吼:“退学?!徐总你再说一遍?!”

老徐的声音非常疲惫:“学校无法接受一个屡次触犯底线的学生……何况这次规模还这么大……”

“可大飞他是受害者啊,是她妹先被那伙人带走的……”

“王旭,”老徐说,“我尽力了。”

办公室一下子没了动静。

“你那边吵什么呢?”潘智问。

“应该是我的同桌,”蒋丞顿了一下,从办公室门口离开了,“好像因为打群架被开除了。”

“啊,四中这么乱啊。那你同桌一定是那种满脸写着‘我是老大’的角色?”

“不知道。”蒋丞回到教室坐好,旁边还是那两本静静放着的语文书,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过去,掀开了书的第一页,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蛮好看的两个字:

顾飞。

“我没见过他。”蒋丞说。

(9)

蒋丞生日当晚,他打破了李保国家的玻璃,浑身是血地去小旅馆开了间房。

第二天,他拆开了老袁托潘智带过来的信,又接到了沈一清的电话。

第三天,他独自一人在小树林里呆了很久。

再后来,蒋丞成了四中无人不知的超级大学霸。

寒假回来第一天,蒋丞像以前一样早早来到教室,刚坐下,突然扭过头,眼神怔愣了一会儿。

——旁边一直放着积灰的两本语文书不见了。

(10)

“你腿养好了啊?”丁竹心在顾飞对面坐下,马上就点了根烟。

“好了。”顾飞坐在电脑前修图,他刚刚剪了头,连同那两侧的音符一起,都变成了头皮上短短的青茬。

“你真不上学了?”丁竹心盯着他。

“退了,”顾飞神情不变,钢厂落日从他眼底倒映出来,“学校劝退,我有什么办法。”

“不上也好,”丁竹心吸了口烟,“这样你做模特摄影师给我撑门面的时候也多了。”

“丁姐,我刚想找你说这事儿,”顾飞将面前的图片一点点放大,“我最近可能没办法去你那里,二淼情况不太好,我得管着她。”

丁竹心沉默了一下,掐灭烟头,从包里掏出了个红色信封递给顾飞。

“你上次给我的照片……”她含糊不清地说,“那边有人很感兴趣,就挺有名气展子里那个外国回来的混血老头儿摄影师,你知道吧,他想见见你。”

丁竹心走后,顾飞把最后一张照片修好,抬头就看到了放在沙发上很显眼的红色信封。

他走过去拿起它,站了一会儿,轻轻闭上眼,把信封整整齐齐地撕成几半,扔进了垃圾桶。

(11)

高考查分的那天,蒋丞从宾馆出来,仔细把这个小破地方绕了一圈。

他突然发现自己始终没有去过的地方是一个小卖铺。

小卖铺柜台前坐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男人,蒋丞拿了瓶水,走过去,说了句结账。

男人抬起头,眼睛和蒋丞对上,两人都愣了一下。

“抱歉……”蒋丞突然非常想哭,他尽力忍着,但泪水还是掉了出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停住了,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眼眶也开始渐渐变红。

像兔子的眼一样。

——end

幸好最后蒋丞把顾飞从水里拉了出来。

幸好他们相遇,将彼此救赎。

幸好他们做了彼此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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